文/鲁明
小县城地处豫南，丘陵地带。农民祖祖辈辈以种田为生。借改革开放之利，寻发家致富之道。村子里的小伙姑娘们心潮涌动。淘金梦、创业梦主宰了年轻人的激情。南下北上的，有技术有学历的进厂的进厂，开店的开店，整小吃的整小吃。无能无资退而求其次，鬻出力气，累点苦点总比守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挣钱挣得多。外出闯荡家里的孩子自然就落在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的肩上。县城虽不富裕但不缺腾飞的欲望。
尤引以为骄的是小县个个乡镇有山有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外出捞钱讲究地是勤劳地道纯朴诚实，这些他们都不缺。慢慢地城里的人富起来了，乡下的农民腰包鼓起来了。
随着华贵源、碧桂园、新都几家房地产巨头的入驻。幢幢高楼拔地而起。县城一并通了火车。昔日冷清的县城“活”起来了。超市从早到晚车水马龙，夜市琳琅满目，食客爆棚，煞是热闹。
天有不测之风云。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使人们猝不及防。小城未能幸免，迎来了“寒冬”。往日熙熙攘攘的茶楼酒肆人稀客寥，冷冷清清。沿河小吃一条街生意清淡，门前冷落路人少。超市里光顾的顾客锐减。好不容易逛一次也是蒙着口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偌大的商场显得空荡。往常热闹的健身广场捱到夜里也是一派沉寂，偶有几个跳广场舞的大妈在那里自娱自乐着，少了观众。
更揪心的是境外疫情依然没看到曙光，国际航班陆陆续续都取消了，经济压力陡增，窒息着人们。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平日灯火通明机声隆隆的工厂失去了订单，如家里断炊般陷入困顿。为生存，裁员、降薪企业主艰辛地应对着时局。工地上工友们当然也是叫苦不迭。
赵德旺早几年跟随外出打工人流受益的年青人。挟裹着一脸的无奈风尘仆仆地从南方某电子厂怏怏地背着被卷回来了。德旺看上去三十岁光景，生得浓眉大眼，披着夹克衫，绷着牛仔裤，叼着一根“中早”俨然一副衣锦还乡的气势，邻居们议论纷纷：这小伙咋了？以前不是在厂里会拉关系跟人事主管走得近，谋了个仓管的差事，吃香的喝辣的，拿着高薪还整日无所事事。在厂里摸滚打爬十多年，工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他却屹立不倒。怎么回来了……
消息灵通人士透露了底细：电子厂停产歇业，懒散惯了手脚的德旺无一技之长，又不肯到劳务市场打零工。失落了一月也没找到理想的职业，落得饮恨而归。好歹有一老乡钱三喜，三喜身清瘦人精干，在同一工业区鞋厂做保安。如今工厂裁员保安减半，三喜被炒了鱿鱼。“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已是早相识”，二年青人结伴同归。
随着返乡创业务工的增多，县城人流又恢复到春节前后的模样，只是商场、超市、夜市已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先生们女士们都勒紧了裤带精打细算着。生病须支医疗费，孩子上学须交学费，购房得还房贷，遇到这年景难呀。
趁着国家大力支持地摊经济的春风，赵德旺和钱三喜二人一合计不如网购一批小商品三五十元的摆个地摊。在他们看来“明者因时而变，知者随事而制”。或许老天开眼“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很快生意开张了。
白天德旺出门摆摊，夜晚三喜接班。分工细致，可快一个月货没卖多少，本钱还搭了进去，他哥俩心绞痛呀。好生羡慕那些靠网上直播带货日进斗金的网红。疫情时代实体经济有些雪上加霜。一向不愁吃不愁穿的德旺和三喜那经得起这般风吹日晒赔多赚少的买卖折腾，牙一咬散伙不干了。这真是灾临金地白衣忙，怀恨衔愁返故乡。沐日迎风图大富，谁知造化断人肠。
小县城的懒汉子，躺平的婆姨们渐渐地在麻将馆里蹉跎时光。新冠一年半载难以销声匿迹，狰狞之态已不是初来时令人恐怖之极而手足无措，防疫趋于心平气和。
忽然一天，小县城从南到北自西向东大喇叭再次响起。不是听了N遍的疫情防控的播报，而是刮奖来城的喜讯。县民*部门为活跃市场，助力贫困户和残疾人走公益路线，大力发行“刮刮乐”福利彩票，五元一刮。设一等奖五名，奖金三十万元，二、三、四、五等奖若干，奖金不等。为了家喻户晓，小县城街道两旁是彩旗飘扬，宣传车浩浩荡荡流动宣传。
赵德旺和钱三喜是土生土长的坐地户，不胫而走的消息自然吹进了他俩的耳朵。手机铃声一招唤，俩人便心急火燎骑上电动车，一溜烟直奔体育广场刮奖现场。好大的排场，有彩旗招展，有人头攒动，有音响助威的大舞台。
台上一位三十多岁西装革履，皮鞋乌亮，梳着二分头，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正大声地宣传着。麦克风不时传来“早刮晚刮迟早要刮，早中晚中迟早要中”诱人的声音。台下桌子中间摆放着一箱箱包好的彩票。到场的人们神经被刺激着，前来刮奖的人愈来愈多，将广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有诗曰：挽手金风图梦来，争先迈步上前台。怦然一刻留心动，富贵临门降巨财。
德旺和三喜费了好大力气挤到前排。德旺立马从衣兜里大大咧咧地甩去一扎百元大钞，冲销售员嚷道：“来，我刮一千元。”接过钱的业务员小伙喜滋滋地点验着，热情地为德旺数着彩票，一脸的谄笑。另一张桌子前，三喜径直挤到刮奖台前，对着一位身材苗条的女工作人员高声叫道：“我刮五百”。随着刮奖彩票的开撕，德旺和三喜的脸色拉了下来，心和那晚秋的冷风一样凉。台上的麦克风发出的声响向四周扩散着，络绎不绝的人流向这里涌来。
第一天刮奖的场景相当火爆，可大奖是“千呼万唤未出来”。第二天山潮水潮赶不上人潮，想中大奖的人们是寒风挡不住。德旺、三喜再次加入刮奖的大*，结果还是失落。猛然台前的大喇叭传来某女士中头等的喜讯。于是，人们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幕台。只见一位四十岁上下，蓄着短发，身体微胖，双眼皮厚嘴唇著一件红色秋衣的女子迈上台前，高举双手冲着拥挤的人们大叫道：“我刮中了，我刮中了，中了一等奖，三十万大奖。”台下的人们顿时狂热起来，跟着激动。
德旺私底下招呼着三喜：“咱兄弟俩再搏一把吧。不然大奖与俺们擦肩而过。”于是又甩去了二张百元大钞，收获的依旧是一团冷空气。夜幕降临，华灯已亮，刮奖的人慢慢地散去。有人庆幸着，有人嬉笑着，有人谩骂着。
第三天好像中一等奖的又多了一位幸运儿，是一位中年大叔。上台介绍时虽低调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台下刮奖的人来人去已然少了前二日的冲动。德旺和三喜今个没去凑人头。听说好几个乡镇也都在刮奖。毗邻县城的龙河乡昨天就刮出个头奖。二人一拍即合东方不亮西方亮，打一枪换一地，也到龙河沾沾喜气。
翌日，吃完早饭，二人就开着私家车火速赶到龙河。民*服务中心门口已聚集了不少买彩者，大伙眼里都闪着光，仿佛大奖马上会砸到自己头上。
终于等来了工作人员上班了，冲在最前头的德旺和三喜毫不犹豫又各甩去二百元。德旺这次还算没丢面子，刮了一个五等奖，保温杯一只。心里那个憋气呀。耷拉着脑袋，叼起一支烟，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自言自语道：“真他妈的运气背”。三喜这里还是外甥打灯笼一一照旧(舅)。气得把一张张刮过的彩票全扔了，恼火道：“刮奖刮奖，日夜幻想，不见中奖，狼狈收场。”
恰在此时，列缺霹雳，大雨不期而至，雨愈下愈猛。雨水敲打的人们睁不开眼。于是刮奖的人群一哄而散。
接下来半个月雨一直在徘徊。小县城体育广场中心湿漉漉。刮奖偏遇连日雨，买彩又逢疫情重。这不县里乡下的高音喇叭又响了起来。疫情反弹，德尔塔病*来势汹汹。人们不得不蜗居在家，出门不得不捂紧口罩。刮奖因为疫情告急中途夭折。县民*局为安全考虑发布了彩票封存取消活动的公告，并向市民致歉。
德旺和三喜每天只能呆在家里遛遛狗，养养花，健健身，做做饭，种种菜。还别说二人精气神比前些日子强多了，做起活来很麻利。
又是荷花盛开的时节，疫情已经可控，经济开始复苏。听到南方工厂老板邀请老员工返厂务工的消息，三喜和德旺激动地换了一身新装，欢欢喜喜地踏上了南下的列车，这一回他们都表示踏踏实实工作，幸福是靠奋斗才有的。
小县城的夜市、超市人影闪动，工地里搅拌机轰轰隆隆欢笑着。有词可曰：致富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县城超越。茶余饭后人们偶尔还在谈论着曾经刮奖的故事，只不过再也上不了头条了。
作者简介：
鲁明，河南省罗山县楠杆高级中学语文教师。信阳市骨干教师，信阳市教学能手，信阳市优秀班主任，国家级优秀作文辅导教师。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湖北省中华诗词协会会员，河南省诗词学会会员，信阳市作协会员，信阳市诗协会员，宁夏楹联学会会员。多家诗社特约撰稿人。在报刊杂志发表过散文、小说、诗歌、论文多篇。举办过国学及教师班主任成长方面的讲座。痴恋着文字，熏染着墨香，相守着文化，等候着花开。愿岁月静好，人生恬淡闲适。